日出日落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我拍了《黄河瑶》。从此，陕北这片广袤荒凉的土地便成了我梦回牵绕的地方。我喜欢那里的山梁沟壑；痴迷那里的民歌信天游、爬山调；更热爱生活在那里质朴豪爽的人们和由他们编织演义出来的曲折动人的故事篇章。然而采油大军挺进陕北靖边，击碎了我的恬静却贫穷的田园般的梦想。我看到塬上沟沟壑壑里竖起了笔直挺拔的钻井架；采油机不舍昼夜的转动就像长流不断的无定河水；一座现代化的石油城坐落在靖边张家畔的土城边；一批批农民戴上安全头盔，穿梭在祖宗给他们留下的土地上；偷油者在公路边搭起了手工练油的作坊，黑色的废油污染了黄土高坡；古长城边竟出现了红灯区，花枝招展的小姐笑靥迷人；朴实憨厚的陕北人学会了讨价还价，纯朴的民情也可以用金钱来交换……可，靖边到底富了，祖祖辈辈受穷的陕北人腰包鼓了起来。我激动，却又惶恐不安。我想说：今天，当文明与愚昧发生碰撞，当质朴的愚昧以一种纯真的力量对抗文明，蔑视法律的时候，代表社会进步的文明一定会取代愚昧，这是历史的必然。然而，在愚昧退时，消失的不仅仅是落后，还有质朴和纯真。就像夕阳退下地平线带走了最绚丽的色彩和瑰丽的晚霞，悲壮，令人震撼！这是工业革命送给我们的礼物，也是我们家园摆脱贫困必须付出的代价。这大概是每个发展中国家都要遇到的问题，就是先进的工业国家也不可能回避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