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之城

抛弃了时空穿梭、星际航行、变种异形等硬桥硬马的大制作科幻题材，美国科幻频道（Syfy）推出的科幻生活伦理轻喜剧《小镇大事》（Eureka）在近两年获得了剧迷们的一致好评。其实我本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科幻迷，但这两年魔幻、奇幻之风日盛，幻想题材的美剧风格多向后两者倾斜，特别是带点喜剧色彩的幻想剧，基本上都是“神魔乱舞”，倒是这部2006年问世的《小镇大事》，从剧情上来看基本还是部标准的科幻剧，同时又深入到当代人日常生活的细枝末节中去，笑料百出，观赏性颇强。套用文艺批评家巴赫金的理论，《小镇大事》是个标准的“时空飞地”模式的故事，剧中那个“尤里卡镇”基本上与外界不发生关系，而且其间的生活逻辑也自成一体，内中时间颇有巴赫金所说的“传奇时间”的性质。所以编剧们笔走游龙、信马由缰，倒也更加洒脱，天马行空的系列故事串联起来，也织就了一幅色彩斑斓的生活风情画。所谓“小城镇有大智慧”，这尤里卡镇虽然袖珍，但云集了据说是全世界最精英的科学家（不包括社会科学），其间发生的故事，所展现的人生百态，另有一番滋味——特别是这2008年的第三季，更是浓缩了前几季《小镇大事》的主要特点，而且剧情陡转峰回，耐人寻味。不用说，第三季的主角还是警长卡特（Carter）和他的宝贝女儿祖伊（Zoe），这个中年危机男带着青春叛逆女的惊艳组合绝对集中了你能想到的主要家庭矛盾。父亲对女儿的呵护、管制与眷恋总是最微妙的，美国人也许不像中国人这样讲究儒教的家庭伦理，但人性总是相通的，面对着女儿的一天天成长，卡特的手足无措越来越明显。在第三季第一集里，青春期躁动的主题被天才的编剧们用完全科幻的方式表达了出来——剧集中描述尤里卡镇上的科学家们埋头研究一种自动飞行器（某种自动驾驶的小型飞机），不肖说，这种自动飞行器上被写入了极复杂的软件，而且剧情还是极为老套的将这种软件设定为具有自我升级功能。随着软件的进化，最后便具有了某种独立意识：这自动飞行器“活”了，不满意充当靶机的命运，满镇子乱窜，甚至携带武器呼啸天空，镇子上甚至不得不求助于美国空军的帮助。但是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祖伊拿过对讲机对着自动飞行器喊话：原来自动飞行器跟祖伊一样处于青春期的心理年龄，由于与制造它们的“父辈”们的关系紧张，这群会飞的金属机器们便“叛逆”了——孩子们最多持枪闹事，飞行器们则是携弹飞行。最后抖出的包袱使得剧情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不过这显然也延续了前两季的剧情基本矛盾——卡特和祖伊的家庭冲突。自从迁入尤里卡镇以后，祖伊的成长轨道便全被纳入了这个小镇，可以说，观众们是看着祖伊在这里一步步成长的。一开始她适应不了学校成堆的天才儿童，适应不了镇上那个味道怪怪的咖啡店，甚至适应不了家里那个全方位的家政服务超级计算机系统“莎拉”，现在祖伊在镇上如鱼得水，她不仅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镇上、学校里、家里），还收获了青涩的爱情——那位名叫卢卡斯（Lucas）的帅气大男孩。祖伊一天天长大，卡特却显然没做好心理准备——当卡特看到女儿与男友当街接吻时甚至大呼“恶心”。不过这一幕实在很可爱，对一位父亲来说，看管住自己青春萌动的火辣女儿估计是最繁难的任务了。卡特总在最后一分钟拯救小镇、顺便拯救全世界，但面对自己的女儿，卡特无计可施。这种无计可施在卡特的妹妹莱克茜（Lexi）到来后表现得愈加明显——莱克茜是个未婚妈妈，嬉皮士作风十足，她的反叛和大大咧咧正好符合祖伊渴望“自由”的要求，所以在这位姑姑的撺掇下，祖伊甚至开始翘课，这引发了卡特的极大不满，父女之间的代沟益发明显——不过成长嘛，总是伴随着阵痛的，没有了成长的烦恼，也便没有了成长。尤里卡镇是个戒备森严的禁地（当然里面看起来其乐融融），除了那个名为“全球动力局”的莫须有机构和美国国防部以外，外界的力量渗透不到这里。但是，尤里卡镇上时不时会有些陌生面孔，总有些不请自来的各方神圣出现在这个是非之地。在第三季里，贯穿始终的就是索恩（Thorne）女士，这位女强人有着深厚的官方背景，甫一来到尤里卡，态度十分强硬，而且总在暗地里寻找某些东西，搞得卡特们对其都反感有加。直到最后一集，索恩身上的面纱才被彻底撕开——这位女士原来是一位107岁高龄的女子，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前就来到了这里，因为她也是一位智商奇高的女科学家，便被美国政府网罗到了这里，和她的哥哥吉米（Jimmy）以及其他青年才俊一起在当时的尤里卡进行着秘密的科研工作。索恩的这个团队是效率极高的——他们甚至研制出了世界上第一颗原子弹，只是由于保密才不被外界所知。而他们的最后贡献便是合成了一种“X元素”，还进行了某种最早期的基因试验（考虑到当时还未诞生大型计算机，这些成就委实令人啧舌），于是乎，索恩的基因被改变了，总是107岁，可看起来还跟年过半百差不多——只是她的哥哥和其他科学家们都加速老化死在了这里，六十年后当年的科学天才们的成就又一次发挥了作用——重新被唤醒的“X元素”侵入了祖伊的身体，只是靠着先驱们的成果，才挽回了一条性命。祖伊陷入危机，最急的当然是卡特，吵吵闹闹的父女情在大关节目面前一次又一次的被夯实。而索恩的不懈寻找和最终真相也不禁令人唏嘘：没有政治阴谋，没有商业利益，只是因为那一份浓浓的亲情，索恩才来到这里——事实上，若不是卡特的出现，她是准备死在这里的，已经107岁的她，在某种程度上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般的活着，是卡特和尤里卡镇拯救了她。当索恩登车准备离开尤里卡时，她与前来送行的亨利（Henry）紧紧相拥——初来乍到时，索恩对监狱里的亨利鄙夷有加，但当她离开时，却发现民风淳朴的尤里卡已然荡涤了她的心境。索恩来尤里卡是寻死的，却一不留寻找到了生命的意义，107岁的索恩，估计还能健康快乐的生活107年。二十一世纪什么最重要？和谐。这一点即使在尤里卡镇上也适用。别看尤里卡麻雀虽小，但五脏比外面的大城市还要曲里拐弯。都是人精嘛，扎堆在一个地方，难免生出些是非。在第三季第七集里，编剧们精心构制了两条线索紧密交织的叙事模式——明线是镇上举行停滞多年的镇长选举（尤里卡的镇长跟我们的居委会主任差不多，没什么实权，但是要做大量公众服务的事情），结果引来了咖啡店老板文森特（Vincent）、天气学家赫瑞拉（Herrera）和卢卡斯的参选。文森特参选是因为有狐朋狗友法尔戈（Fargo）的教唆，赫瑞拉倒是自行参选，至于卢卡斯嘛，当然是由于女友祖伊的背地里支持。于是乎，小镇上开打了一场不见硝烟的选战——代表草根、代表精英和代表年轻人的候选人都有，估计也是跟2008年的美国现实选战相呼应的。而暗线则是小学生做实验引发了第二颗太阳高悬尤里卡之上——头脑太发达的小学生做实验还是很恐怖的，而且这颗“第二太阳”始终在发生剧烈的变化，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大爆炸。最后的时刻，还是卡特和赞恩（Zane）两人致生死于度外，才救下了处于悬崖边缘的尤里卡。而赞恩的这次英勇之举也为他赢得了霸王花乔（Jo）的芳心，只不过乔的男孩子性格一直使得赞恩前怕狼、后怕虎而已。不过出人意外的是，在一场危机过后，三位候选人谁也没有得分，镇民们倒是把选票投向了另一个出乎意料的人——亨利。当这位黑皮肤的慈祥长者支吾着走上讲坛发表当选感言时，我分明感受到了某种对于奥巴马的隐喻。的确，2008对美国、对世界都是不平静的一年，《小镇大事》的编剧们有理由在剧情中加入更多对于现实的摹写。小镇尤里卡，外表看起来是个世外桃源，内里其实就是现实美国社会的翻版，只不过罩上了一层科幻的外衣被展示出来而已。无论在哪里，只要有人群的地方，和谐便是治世的不二法门。